数字税：美欧博弈的新阵地

作者：丁娜娜

数字税之争只是美法乃至美欧博弈的一个缩影。在“美国优先”打压盟友、欧洲寻求更多自主、美欧在处理诸多问题时分歧越来越多的今天，跨大西洋关系裂痕不断扩大，美法博弈乃至美欧博弈不断会出现“新阵地”，且将复杂而漫长。

不久前，法国开征数字服务税（以下简称数字税）的消息引发全球关注及热议。该税课税对象为使用消费者数据开展在线广告业务的科技公司。目前看来，该税种开征后可能影响到来自美国、中国、德国、西班牙和英国的近30家公司。美国的阿尔法贝特、苹果、脸书、亚马逊首当其冲将受到冲击，法国数字经济巨头科韬也会受到影响。

尽管法国政府声明，开征数字税并非有意针对美国企业，只不过恰好美国企业在该行业中占主导。但美国方面并不接受这一观点，美国白宫发言人表示，美国对法国开征数字税表示失望，认为这一单边行为主要是针对美国高科技公司。

鉴于此，美国与法国关系陷入紧张局面，这将进一步推动泛大西洋地区的贸易紧张局势。此外，特朗普政府还在寻求其他政策工具发起反制。

亚马逊等公司对欧洲国家开征数字税表示不满。他们认为，这一商业模式要确定征税地本来就比较困难，如果欧洲坚持要征税，则美国要相应退税或减免，否则可能会形成双重征税。他们都表示希望特朗普政府采取强硬态度。

开征数字税的原因

法国为何不顾美国施压，率先开征数字税？究其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欧盟各国对改革现有国际税收体制的呼声较高。数字经济业务多为跨境业务，这些公司往往不一定设定生产经营场所，而选择在低税率国家和地区生成销售订单，从而将利润向低税地转移，实现税收成本最小化。按现有征税规则，即使有的网络广告营销行为是针对某国国民开展的，也难以对其征税。长期以来，美国从事数字经济业务的科技公司在欧洲盈利颇丰，所缴纳的税却微乎其微，欧洲国家多数为之不满，一致呼吁改革现有国际征税规则。

各国意见分化，多边谈判进展缓慢。最初，欧盟各国拟在欧盟层面提出共同开征数字税，但遭到爱尔兰、瑞典和丹麦的反对，欧盟内部出现意见分化。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层面启动的多边谈判进展缓慢。法国意识到依靠多边谈判改写现有征税规则短期内难以实现。

欧洲经济复苏缓慢，数字经济是税源增收亮点。全球金融危机后，美欧经济复苏进程不一。受益于制造业重振，美国经济强势复苏，而欧洲整体经济形势仍不容乐观。各国财力短缺的现实促使其寻求新的税源。据法国主管当局称，开征数字税将使法国2019年财政收入增收5亿欧元，而且预计明年将进一步增加。

经贸关系进一步恶化

法国数字税的开征可能导致欧洲与美国的经贸关系进一步恶化。美国曾多次游说欧洲国家不要开征数字税，美国财政部副部长表示，美国将对此主动采取多边方式来解决。但美国官员随后意识到他们可能面临多边的众多阻力，所以最终决定采取单边方式施压。美国启动301调查意味着，欧洲可能成为继中国之后的下一个关税施压对象。这对11月即将履新的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来说是一个巨大考验。

此外，舆论普遍担忧特朗普政府在年底将对欧洲汽车及零部件加征关税，剑指德国。此前，欧盟和美国因为世界贸易组织发起对航空运输业的补贴调查，而互相威胁加征关税。一年前，欧盟和美国达成了贸易停战协议，拟签订更为全面的贸易协定。但目前看来希望渺茫，双方在农业、汽车等领域难以达成一致。今年11月将是美国对欧盟汽车关税延缓6个月征收的最后期限，目前看来没有迹象表明该关税不会开征。美欧高层认为可能存在的问题是，因为欧盟是一个整体，美国对法国的惩罚性关税可能难以有效实施。如果美国对法国数字税实施反制，对红酒加征报复性关税，很有可能殃及其他国家。

美欧经贸关系的变化，促使欧洲开始寻求其他贸易伙伴。据欧盟官员称，如果不是美国枪口四射，欧洲不会这么快达成和日本及南美共同市场的贸易协定。此前，欧洲和南美共同市场的贸易协定谈了20年之久，和日本也于2012年就启动了贸易谈判。有的国家甚至表示，对欧盟与中国的贸易谈判前景表示乐观。

美欧博弈的新阵地

据新华社报道，2018年，欧盟就吹响了征收数字税的号角。数字税争论反反复复，最终法国不顾美国反对，成为先行者。一方面，这出于法国对本国发展数字经济的需要，代表了不少欧盟国家的态度；另一方面，在美欧贸易持续博弈的大背景下，法国此举无疑为博弈增加了筹码。

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未来欧洲计划”副主任约恩·弗莱克认为，如果法国征收数字税，预计美国政府也将对法国酒产品征收高额关税，这也会对法国经济造成伤害。如果美国方面不采取措施，将使法国和其他从一开始就推动多边解决方案的欧洲国家成为这场争端明显的赢家。

也有分析认为，法美缘于数字税的争吵表面上气势汹汹，但可能很难吵得太久。其重要原因是，特朗普扬言对法国葡萄酒加税一招击中了法国软肋。在法国内部，葡萄酒行业组织已经开始给法国政府施加压力。有可能在今年8月的七国集团峰会之前，双方就达成协议，握手言和。法美之间既有分歧，也有共同制定新规则的利益共同点，法美关系的根本轻易不会被伤及。

事实上，数字税之争只是美法乃至美欧博弈的一个缩影。自上任以来，特朗普在经贸、防务、能源等方面不断对包括法国、德国等欧洲盟友施压，双方还在欧洲一体化、多边主义等问题上观念相左、激烈冲撞，美欧间龃龉不断。

对于法国来说，马克龙上台以来雄心勃勃地希望“复兴欧洲”，在贸易、气候变化、伊朗核等问题上与美国越来越对着干。他还在不少场合多次批评美国的单边主义、保护主义、孤立主义和霸权主义等行为。

可以预见，在“美国优先”打压盟友、欧洲寻求更多自主、美欧在处理诸多问题时分歧越来越多的今天，跨大西洋关系裂痕不断扩大，美法博弈乃至美欧博弈恐怕不断会出现“新阵地”，且将复杂而漫长。